6月29日，在太平洋彼岸夏威夷群島的檀香山一座教堂中，一個簡樸而隆重的葬禮為一位非凡的中國女性浪漫傳奇的一生畫上了句號。她，就是在中國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重大影響的少帥張學良的夫人、人稱趙四小姐的趙一荻女士。作為趙四小姐的家侄，秦皇島市耀華中學退休教師趙允辛老人前往美國參加了她的葬禮，成為中國大陸這段史實的唯一見證人……

　　簽證耽擱了行程，祝壽竟成奔葬

　　5月13日，家住秦皇島市海港區(qū)耀華老村的趙允辛老人收到了一封寄自美國夏威夷的信件，信封上還貼著一個“壽”字。急急打開，原來是張學良將軍和夫人趙一荻女士發(fā)來的請柬———少帥的誕辰是6月1日，趙四小姐是5月28日，他們決定于5月28日共同舉行100歲和88歲壽誕慶典。

　　今年66歲的趙允辛和姑姑從未謀面，從他記事起，姑姑便與家人失去了聯(lián)系。趙四小姐兄妹11人，她排行第十，女兒中排行第四，趙允辛是其三兄之子。因為有了這個海外關(guān)系，趙允辛在“文革”期間受到株連。1990年，趙允辛獲悉少帥夫婦在臺灣的地址后，立即給姑姑寫了封信，趙四小姐這才得以與大陸的親友取得了聯(lián)系。此后，姑侄二人一直聯(lián)系不斷。通過往來的書信和電話，趙允辛了解到姑父、姑姑1994年移居美國，目前身體狀況都不太好。

　　這次，趙允辛決定攜子趙紅同行。不曾想到美國大使館簽證時卻遇上了麻煩。6月21日，美國的親友打來電話：姑姑病危住進醫(yī)院，速來美國，否則……

　　這個消息真是太突然了，趙允辛滿懷的喜悅頓時化作烏有。一刻也不能等了，他要立刻去見姑姑！

　　6月22日，在秦皇島市歸國華僑聯(lián)合會和秦皇島市外事僑務(wù)辦公室的幫助下，趙允辛登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此行，他特意帶去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漫畫《世紀伴侶》：姑父和姑姑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兩人手中的十字架組成了“＋＋”字，意蘊著他的良好祝愿———福壽安康，共同奔向21世紀。此外，還帶了秦皇島市政協(xié)副主席李書和的字幅“松鶴”和該市著名篆刻家劉鐵峰的篆刻“仁者壽”等。

　　趙四小姐仙逝時，少帥一直拉著她的手

　　夏威夷時間6月22日上午10時(北京時間6月23日)，趙允辛乘坐的飛機在夏威夷機場著陸。汽車在檀香山市的街道上風馳電掣般地行駛著，最后在一家名叫斯楚普(STRAUB)的醫(yī)院戛然而止。

　　趙允辛幾乎是沖進了姑姑的病房，病房中那凝重、悲傷的氣氛使他馬上意識到自己來晚了！他踉踉蹌蹌地奔到姑姑的身邊，拉起她尚有余溫的手，淚水滂沱而下……

　　趙允辛只差了一步。就在幾分鐘前(夏威夷時間6月22日上午11時11分)，趙四小姐剛剛停止她那微弱的呼吸。

　　趙四小姐是十幾天前住進斯楚普醫(yī)院的。6月7日，剛剛過完88歲生日后第10天的夜里，她想喝一碗清粥，又不愿叫醒看護，便摸黑到了廚房，結(jié)果不慎摔了一跤。這一跤，對她本來就患有肺氣腫的虛弱身體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從此后她便一直高燒昏睡，終因肺氣腫衰竭不治。

　　就在趙允辛拉著姑姑的手痛哭不止的時候，在病床的另側(cè)，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始終握著趙四小姐的右手，深情地凝望著她，默默地一言不發(fā)。他便是趙四小姐陪伴了60余年的恩愛夫君、少帥張學良。自趙四小姐住進加護病房后，他就一直這樣沉默不語。在他的身后，張家親屬垂立一排，有少帥和趙四小姐的獨子張閭琳及夫人、少帥四弟張學思的夫人謝雪萍、六妹張懷敏、侄女張閭芝等。

　　“她死了！”少帥突然幽幽吐出了一句話，像是在自言自語，而后他又陷入了沉默。他的眼睛，依然凝望著趙四小姐；他的手，依然拉著她的手。他的眼中沒有淚，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一個多小時后，他在看護的陪同下離開了醫(yī)院。

　　趙四小姐的遺體葬進了神殿谷合墓

　　趙四小姐仙逝的消息張家一直對外封鎖得很嚴密。即使這樣，6月29日這天，前來夏威夷第一中華基督教會參加趙四小姐葬禮的人們依然絡(luò)繹不絕。

　　鮮花環(huán)抱著趙四小姐的靈柩。她安詳?shù)靥稍诶锩�，上身穿著一件中式的紅色繡花上衣，頸下別著一枚精致的珍珠別針，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前，手撫一本圣經(jīng)，一如她生前，美麗而高貴。在她的身下，鋪著趙允辛(趙家從大陸趕來的唯一親人)臨上飛機前，在北京機場匆匆買來的錦緞被面。

　　唱詩班的歌聲剛落，少帥便坐在輪椅上由看護推了進來。他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平靜，在牧師做追思禮拜的整個過程中，他的目光始終凝望著趙四小姐的靈柩。

　　趙四小姐的陵墓坐落在檀香山一個綠樹蔥蘢的山腳下。這座陵墓是張家前幾年買下來的，供她與少帥百年后合葬之用�；疑�大理石的墓碑上尚無碑文———親友們尚未考慮好是用隸書還是夫婦二人的手跡；陵墓上方，高高地懸掛著一個十字架。

　　牧師禱告之后，趙四小姐的遺體安放在了墓室中。轟動中國半個多世紀的張少帥與趙四小姐的愛情故事也隨之降下了帷幕。

　　少帥每天依然坐著輪椅到院中散步，只是在他的輪椅旁，少了另一只輪椅……

　　葬禮過后幾天，趙允辛前去拜訪了他。他依然沉默少語，只是有時還會像以前那樣習慣性地提醒家人：“太太正在睡覺，別吵醒她。”

　　6年前，張學良夫婦剛剛移居夏威夷時，社交活動還較為頻繁。當時，華夏電視公司主辦京戲公演，他們經(jīng)常前往觀賞，完場時便走上舞臺向票友們打招呼并合影留念。后來，兩人的身體日漸衰老，社交活動漸漸稀少。自去年他們住進一間設(shè)備完善的老人公寓后，生活就更平淡了，對此，一家華人報紙曾經(jīng)有過如下報道———“每天早上由兩位專業(yè)護士，推著兩只輪椅到院子里散步，9時到10時，趙一荻讀圣經(jīng)給張學良聽，偶爾也有熟人來打個招呼……”

　　兩位垂暮之年的老人，在歷經(jīng)了命運的潮漲潮落之后，曾是那樣愜意地享受著晚年的寧靜與淡泊，對于生死，篤信基督的他們已經(jīng)看得十分淡然。(作者：宋麗葉/轉(zhuǎn)自《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