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說,我們這一代作家已經老了；莫言說,在網絡文學的時代,人人都可以成為作家；韓少功說,國運是牛市,但文運是熊市……新世紀的頭10年,作家們或多或少都有一絲焦慮,一絲危機感。毋庸置疑,文壇正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革命,但這場革命會將文學引向何方?

　　在新年的第一周,我們撥通7位作家的電話,聆聽他們對于文學的理解與向往。也許,我們無法大筆勾勒出文學未來的圖景,但至少,我們可以細致地描繪出每個作家微小的改變。張悅然期待更成熟,閻連科期待更自由；葉永烈要去“行走”,虹影不再“陰暗”……每個作家,都在與過去的自己揮別,同時轉身去尋找更好的自己。

　　閻連科：讓我的小說充滿胡扯味道

　　創作計劃:今年我會寫一部長篇小說,題材還會延續以前的風格,半鄉村半知識分子。但這次我想不帶任何功利色彩地去寫這篇小說,沒有任何顧忌,不考慮出版、不考慮所謂的藝術要求。我把今年當成一個自由的假期,可以讓我為所欲為地去寫一些東西,讓我的小說充滿胡扯八道的味道。當前的文壇仍然處于“集體主義”的創作階段,很少有真正的個性,所以我想“個人主義”一點,什么都不顧,無論是內容還是形式都“胡寫”一通,就當是“胡扯”了。

　　新年第一天,我正式開始寫這部小說,已經寫了兩萬字,自己寫著挺過癮,別人看了說“你這寫的是什么東西”?沒關系,我想做一個好人,寫一部“壞”的小說。

　　讀書推薦:去年我翻看了大概20本書,看完了的有三四本,外國的我推薦匈牙利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惡童日記》,非常好看。作者很會講故事,能在內容不變的情況下把長故事講短,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很多人說這本書對人性認識深刻而神秘,我倒覺得這不是很重要,因為很多中國作家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國內作家的一個通病是把短故事講長。

　　中國的我推薦勞馬的《哎嗨喲》,這本書充滿幽默感,而且不是一個情節、某些語言幽默,是將幽默感貫穿全書。能把那么嚴肅的事情用調侃的語氣寫出來,閱讀起來很有新鮮感。

　　莫言：想好了故事但沒想好形式

　　創作計劃:我很難預告,想法常常在變,誰知道最后會寫什么呢。如果預告了,最后寫出來卻不是那樣的,豈不是失信?

　　下一部小說可能是一部戰爭題材的,也可能是言情小說,當然這種言情肯定和年輕人的不一樣。其實,這兩部的故事我都想好了,但還沒想到恰當的形式去表現。當然,這肯定是會被那些嚴肅的文學批評家批判的,在他們看來,形式沒那么重要,但我希望每一次新的創作都是一次全新的實驗,這樣才能不重復自己。

　　蘇童：我對產業工人有深厚感情

　　創作計劃:今年還是準備寫一部長篇,轉向現實題材,具體內容還沒想好,但不會局限于一時一地,會有時空的交錯。我對產業工人有很深厚的感情,也一直想寫他們,但是不一定會在這一部。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寫作是很難說的,可能寫到中途覺得不好又會放棄的。

　　讀書推薦:我推薦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艾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逃離》,艾麗絲·門羅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作家,尤其擅長短篇,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翻譯成中文。這本書由8個短篇故事組成,很吸引人,是《紐約時報》年度最佳圖書,法國《讀書》雜志年度最佳外國小說,曾獲加拿大文學大獎吉勒獎。

　　麥家：《風語》出版并拍成電視劇

　　創作計劃:今年將出版我60萬字長篇小說《風語》,我花了3年的時間去寫,目前還在修改。《風語》講的是抗戰時期一位破譯密碼的專家的故事,也會拍成電視劇,已經改編成劇本了。雖然諜戰片很多,但《風語》不是傳統的諜戰片,我的諜戰片是不一樣的。

　　讀書推薦:過去一年讀的書太多了,一下子說不上來。我就說說國內的吧,張翎的《金山》、阿來《格薩爾王》,還有閻連科《我與父輩》都很不錯,很值得讀。

　　葉永烈：計劃出一部《錢學森全傳》

　　創作計劃:我最近剛出版了42萬字的《走進錢學森》,在朋友的建議下,我計劃再出一本《錢學森全傳》,《全傳》將分上、下卷,80萬字左右,現在已經開始寫了。我同時還在寫《我不是觀光客》,這是一套書,一個系列的行走文學,它和一般的旅游書籍介紹風光景致不一樣,這套書是介紹我自己一個人去過的國家的歷史和文化,我個人的一些領悟和感想,有更深層次的文化內涵。我馬上要動身去迪拜,在那里的見聞也會進入我的新書。

　　讀書推薦:過去一年看了幾十本書,沒看完的就堆在茶幾上,堆了很高一摞,看完的就放進書柜了。我每天都至少看一小時書,去年看得比較多的是香港、臺灣出版的書,最近在看一些關于世界博覽會的書。我比較喜歡看有歷史深度的書,但對那些戲說歷史的書,比方說《明朝那些事》、《歷史是個什么玩意兒》我就不太喜歡了。我特別愛看美國記者哈里森·索爾茲伯里的《長征———聞所未聞的故事》,中國出了50多本關于長征的書,但我最喜歡這本,這本書有非常豐富的細節,很耐看,很有趣,沒有半點說教,寫出領袖人物的性格,把他們都寫活了。

　　張悅然：希望新小說見證我的成熟

　　創作計劃:我已經開始創作一篇長篇小說,這本書從2007年開始構思,幾經刪減、推翻,到現在還沒寫完,尤其是2009年對我而言轉折很多,讀了很多好的小說,卻發現越寫越困難,因為對自己的要求不同了,幾乎是推翻重寫。我希望這篇小說能夠代表我這幾年的改變和成熟。

　　小時候總是在試圖探索邊界,嘗試各種不同的可能,而現在這種邊界變得逐漸清晰起來,我知道最終希望作品是什么樣子。我一直認為自己的小說是不可以類型化的,這本小說依然會延續以前的風格,成長、記憶、尋找這些關鍵詞依然會出現。一些母題不可避免地會滲透到一個作家的作品中去,這不可避免。

　　讀書推薦:去年我看的書超過一百本。我也推薦《惡童日記》,這本書我在新加坡就讀過。當時讀的感覺已經很難說清楚,但是我認為這本書適合很多讀者。像我和閻連科老師是兩代人,但都能在這本書中汲取養分。它不再是一類書,而是每個人都能找到打動自己的東西。

　　另外,2009年我還讀了很多古代文學、詩詞鑒賞。我們這代人成長有“媚外”的傾向,對于中國古典文學有些欠缺,雖然我很早以前就意識到要補這方面的課,但2009年開始真正對古典文學產生了興趣,今年我還是會讀這方面的書。

　　雖然我讀書的時間不固定,但每天斷斷續續都會讀,以小說為主。我覺得進入中年以后很多人就不太讀小說了,故事變得沒那么大的吸引力,他們寧愿去讀社科類的圖書。所以趁年輕應該多讀點小說。

　　虹影：給小孩寫一本講探險的書

　　創作計劃:今年我打算寫一本給小孩子看的書,是寫給我女兒的。這會是一本小說,很多人說我之前的作品色調很灰暗,但這本書不一樣,是寫驚險的探險故事, 我預計大約寫五六萬字。我女兒兩歲了,很喜歡聽我講故事,每分鐘都纏著我講。這本書雖然她可能還讀不了,但我會講給她聽。現在我還在做前期準備,一旦時機成熟就動筆。

　　讀書推薦:我每個月至少看3本書。我推薦瑞典作家史迪格·拉森的《龍紋身女孩》,馬上要推出中文版了。這本書在西方風靡一時,也改編成了電影。更奇特的也許是作者的經歷,這個作者是記者,他寫完這本書就去世了。沒有遺囑,沒有女朋友,孤身一人。他曾經一次性寫完3本書投給出版社,結果無人問津。到他死了以后,才有出版社發現這部書,沒想到大紅大紫。

　　國內作家我推薦劉震云的《一句頂一萬句》,他能把農民的心理和想法描寫得如此細致,互相之間的那種情感沖突特別有意思。另外,我還推薦張愛玲的《小團圓》,雖然有人說這本書很瑣碎,但我覺得這是張愛玲有意為之, 多讀幾遍就能慢慢體會。一直有人說我的《好兒女花》和《小團圓》很像,但我覺得不是。雖然都有自傳的影子,寫的是母女關系,但她所寫的是“最后的貴族”, 而我寫的是下層老百姓,背景不一樣,那種感情也自然不一樣。

　　記者 蒲荔子 實習生 吳敏 莫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