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分成高考腐敗合法通道 教育考試部門不為所動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中國式“優秀”的病根

　　一方面高考人數持續下降，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學生“用腳投票”，直接到美國去，這是不是高考制度必須變革重要的動因呢？

　　文/楊東平

　　今年的高考大戰硝煙已散。高考季節的新聞大致相似，今年的不同之處，也是近年來的重大事態，是考生人數的繼續下降。

　　2008年，全國高考報名人數達到破紀錄的1050萬人，此后就開始減少。2009年為1022萬，減少了28萬；今年的高考報名數為957萬，比上一年又減少了65萬，其中的應屆高中畢業生為803萬，比去年少31萬。今年全國平均錄取率達到了68.65%的新高，比2009年增加近7個百分點。這是當前教育供求關系改善的一個顯例，在小學和初中更為明顯。與2000年相比，2008年全國小學學校數下降了45.6%，在校生數下降20.6 %；初中學校數下降了9.4%，在校生數下降了10.7 %。它顯示中國教育正處在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從滿足基本需求到有可能追求好的教育、理想的教育。

　　然而，我們離好的教育真的更近了嗎？情況并不令人樂觀，被持續關注的高考加分事件就是顯例。今年北京市的8萬考生中，共有1.1萬人獲得加分，高達考生總數的1/8！體育加分成為少數人的大蛋糕。湖南婁底市的眾多高分考生，竟然都是“武林高手”，如婁底三中、一中分別有31人、25人獲10或20分的武術加分，考生多是繳費參加“高考加分培訓班”，背后是一個完整的加分產業鏈。浙江省為人詬病的“三模三電”體育加分項目(即航海建筑模型、航空航天模型、車輛模型與無線電測向、無線電通信、電子制作)，去年被揭露考生背景非富即貴。今年獲此加分的人數又有增加，達652人，占全省高考體育加分考生總數的64%! 知情者透露，該項賽事“以學生家長的權力決定誰參加，誰不參加”。獲得高考體育加分的名單中，“教工子女和家長與教育系統關系密切的考生占了一半；另一半考生家長非富即貴”，“連足球隊的坐板凳的候補隊員高考都加20分！”

　　問題非常明顯，高考加分正在成為高考腐敗或高考不公正的合法通道。即便是那些初衷良好的加分項目，其實施過程仍然很不合理。例如北京市今年獲少數民族學生加分的6700余人，約占加分考生的六成。然而，這些生長在北京、已經在重點學校就讀的“民族生”，還應當享受特殊政策嗎？這一政策是否應當面向生活在民族地區和農村地區、真正需要照顧的弱勢的少數民族學生？約占北京市加分考生數三成的市級三好生(2134人)、優秀學生干部(866人)，是最有爭議的加分項目。從各地實際操作的情況看，它極易為權勢者操縱而謀私。即便不考慮這一因素，由于加分的巨大利益，這一評選或為功利性所扭曲，或者變成“學習好”的單一標準。關鍵在于，這種從小學開始選拔少數“三好學生”從而挫傷大多數學生的做法，從以每一個孩子為本的價值立場，是完全不可取的。問題的可怕之處正在這里，盡管社會輿論、家長學生對高考加分問題的揭露、吁求不斷，教育和考試部門卻不為所動，既得利益和丑行依舊。高考加分現象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浙江的“三模三電”，從加20分改為加10分。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山東省從今年起取消了所有省內的加分項目，只采用教育部規定的14種加分，可以說是力挽狂瀾的壯舉了。

　　高考狀元仍在被熱炒，但已經過于老調、略顯乏味了。因為如今的“狀元”絕大多數是“加分狀元”，含金量與從前不可相比。一個有趣的注腳，是被稱為“狀元搖籃”北京人大附中的理科狀元向11所美國名校申請入學，全遭拒絕。這位同學具有各種驕人的頭銜和考試業績。留學專家分析，美國名校更看重學生的真誠，看學生是否真心投入某件有意義的事，而不是有計劃、有目的性的參加。對于看得出人工操作痕跡的，通常都不會錄取。這一評價，觸到了中國式“優秀”的病根。

　　在高考熱度不退的同時，新一輪留學潮正在涌動。綜合不同來源的消息，去年中國出國留學數達22.9萬人，比上一年度增長27.5%；托福考生比上一年增加了30%。2004年至2009年間，寧波市的留學人數增加了10倍。2008年中國赴英留學人數比2007年增長了22%，其中高中生留學人數增長了約80%。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直接參加“洋高考”。2002年，參加美國SAT的大陸考生只有200多人，去年已經超過1.5萬人。在一些國家級和省、市級示范學校，這一數字可占到應屆高中畢業生總數的5%至10%。一方面高考人數持續下降，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學生“用腳投票”，直接到美國去，這是不是高考制度必須變革的重要動因呢？ ★

　　(作者為北京理工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