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小學優秀教師‘一對一’家教，激發學習興趣，改進學習方法。制定輔導目標，簽訂協議，未達目標，退還全部費用。”近日，不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收到這樣一條廣告短信。“每門補課費超萬元，分數想要多高就多高！”這些家教公司憑啥本事敢開高價打保票？為此，記者扮作高三學生，探訪其中奧妙。

　　許諾“未達目標，退還全部費用”

　　按照短信中留下的聯系方式，記者撥通了一家名叫悟勤教育信息咨詢有限公司的“神奇”家教中心的電話。

　　一個姓周的老師熱情介紹：“全上海有4家家教中心做‘一對一’，但只有我們一家保證‘未達目標，退還全部費用’。你來了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10月4日下午，記者來到中山西路一幢大廈9樓F2室，繞過前臺，是間大辦公室，用隔板分割成了一個個“鴿子籠”，四五名學生在這些“小包間”里或是聽老師一對一講解，或是做題。

　　前臺的工作人員直接把記者帶入大辦公室旁的小會議室，那個姓周的老師手拿一本資料夾走了進來。

　　就像學生和老師初次見面一樣，周老師開始了摸底談話：“你讀高三，成績怎么樣？想補哪門課？期望值如何？”

　　記者告訴他，自己在市重點高中念書，現在英語平均測試成績在120分左右，希望高考成績能超過140分。

　　聽完，他從資料夾中拿出一份學生信息登記表和一份學習習慣、學習動機、家庭環境等的心理測試卷。“不是說第一次測試水平嗎？為啥是學習習慣、學習動機測試呢？”記者問。

　　周老師說，摸底測試是要交了費，上了幾次課后，才由任課老師“搭脈診斷”，并制定專門學習計劃和目標。

　　見記者研究手中的測試卷，周老師馬上步入正題：“我們建議高三學生直接到公司來補課，而不是讓老師去學生家補課，寧可不賺30元上門費。”見記者滿臉疑惑，他解釋說，因為家里條件舒適，學生容易分散注意力，在公司直接補課，學習環境好，容易達到協議上簽訂的目標。

　　可先上課再簽協議，但必須先付錢

　　“能不能給我看一下協議？”聽到記者的要求，周老師猶豫了一下，拿出了一份“委托輔導協議”。協議上約定了上課時間、費用，并注明如果達不到事前制定的目標，會讓學生做一份原題測試，如果滿分，退還全部學費；95分到99分，退80%學費，以次類推。

　　“原題？難道我高考沒達到目標，還拿高考題目給我再做一遍？”記者不明白了。

　　周老師解釋，原題就是指平時老師補課時給學生做的題，“如果沒達到目標，肯定要找原因。究竟是老師制定的學習計劃出了問題，還是學生的學習態度不好？”他說，到時候，老師會抽部分平時的習題編成試卷，學生全答對，就說明老師的補課內容缺乏針對性，家教中心會承擔責任。他說，每次補課結束，如果學生學會這堂課的習題后，必須在習題后簽字說明會做這些題目了。

　　“但每年考題不一樣，萬一明年題目難度高，140分不容易考啊。”記者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誰知周老師自信滿滿，號稱：“我們的老師就是有本領，可以作出承諾。”

　　記者發現，這份協議需由家教中心、學生和學生的監護人三方簽訂。“協議上寫明了補習需要家長和學生全面配合老師。當然也排除一些因不可抗因素造成的不達標。”周老師強調，協議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付錢后，立即簽協議，至于目標可以等幾堂課以后再添加，也可以先上課再簽協議，但必須先付錢。

　　協議不能帶走，發票“暫時”沒有

　　周老師坦然地說，高三學生想在高考中達到預定的目標，補課就要補到高考前。他拿出計算器，算了筆賬：每周補習一次，每次2小時，到高考前，共80個課時40堂課，要12800元，還需外加800元材料費。

　　“電話咨詢時，有個衛老師講1萬元以上可以打折的。”記者說。

　　周老師稱從沒聽說過可以打折的事：“學費打折，成績不是也要打折了？是有一個衛老師，但他剛來，不熟悉情況。”

　　“就打印些習題，每堂課要20元？”周老師解釋，20元還包括學生到公司來補課，公司的管理、安全等的費用，如果上完課，愿意在這里多做些作業也可以，如果有疑問，還可以向老師請教。

　　“費用太高，要支付這筆錢，必須經得我爸爸同意。能否讓我帶份協議讓我爸看看？”

　　周老師馬上面露警覺神色：“協議上已經蓋了公章，具有法律效力了，不能外帶。”

　　“復印行嗎？”

　　“不可以，我們有規定，只有付了錢，正式簽協議后，會給你一份的。”周老師說。

　　記者拿出手機，想偷拍協議，沒想到周老師發現了，“你不需要偷拍呀，放心，我們很正規的。”周老師指著正在“鴿子籠”里補課的一個女生說，“她8月底來的，補習4門課，一下子付了近5萬元。一個多月過去了，她告訴我們，成績已提高了很多。本來是班級的‘尾巴’，現在已屬于中游水平了。”

　　“付錢后，是不是有發票？”周老師笑著說，發票暫時還沒有，只有收據，等10月份稅務局批下來后，就可換發票了。“今年8月我們在上海開了公司，之前在天津、北京、杭州辦學7年，你絕對可以相信我們。”周老師遞上一張只印著“周老師”、教育顧問的名片。

　　“請教您全名？”記者問。周老師答：“知道我是周老師就可以了。”

　　師資力量如何？是商業秘密不能說

　　“你們的老師都是哪里的？”記者問。“你需要怎樣的老師？我們幾乎都能提供，但其實都一樣，只要幫你達到最終目標就可以了。”周老師稱重點中學的老師也有，還有一部分是專職老師，就是原來在外地當老師，現在來上海專門供職于他們公司，研究各種考試題目的。周老師還拍著胸脯稱，這里的老師都經驗豐富。

　　記者離開時，在電梯口遇到一位前來咨詢家教的家長，這位姓俞的先生有點不快：“問什么都不回答，協議也不肯拿出來，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說，最關心老師水平如何？是從哪些學校聘請來的？

　　俞先生說：“我又沒打聽具體的名字，誰料對方說那是商業機密，一句也不肯講。那我怎能相信都是‘優秀老師’呢？對方還說，根據教育局規定，老師到外面補課是要被查的，所以不能告訴家長。”

　　記者上網查詢，發現這家公司正在招聘英語老師，要求應聘者有1年以上英語教師工作經驗，但特別優秀的應屆畢業生也可以。

　　焦點關注

　　法律專家：付出的錢可能收不回

　　“要開辦家教中心必須經過教育局批準，有辦學許可證，收費要經過物價部門核準。”新華律師事務所的連晏杰律師說，“如果這家公司有辦學許可證，那么簽訂的協議是有效協議。如果是打著教育信息咨詢的牌子辦家教，那就是在打擦邊球，違規操作。”

　　連晏杰說，如果沒有許可證，協議就沒有法律效力，可要求他們退錢。但是，協議中“補習需要家長和學生的共同配合”這句話，可能成為家教公司拒絕退款、免責的理由。

　　教育專家：高價學費難買到高分

　　高等教育問題研究專家熊丙奇坦言，這樣的高價家教模式已存在了一段時間，他們的運轉模式中，只要有幾個學生成功達標，他們就把錢賺回來了。

　　熊丙奇認為，“高價達標”，對家長吸引力強，他們心甘情愿多花點錢，讓孩子考個好成績。但從合理性上看，成績還是要靠學生自身努力。參加高價補課，家長只不過花錢買個“安心”，但對學生而言，還是不要過多寄希望于他人。

　　心理學家：學生心理可能受損害

　　“高價家教，再簽訂協議，幾乎把學生當成一臺學習機器，對學生的心理會產生不良影響。這些影響并非馬上就看得出來，有些會‘潛伏’一段時間后再爆發。”上海市學校心理健康教育專家委員會專家徐光興說。

　　徐光興認為，這樣的家教會讓孩子擔心：萬一達不到目標怎么辦？嚴重的會直接導致學生患神經癥、失眠和強迫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