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滅門分尸案背后：案犯三緘金口未成救命稻草

　　2010年7月7日，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宣判了艾建國故意殺人一案，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艾建國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在案件審理中，艾建國翻供，拒不承認犯罪事實，因此媒體多從“零口供”的角度關注此案。

　　作案動機成謎

　　2009年7月14日，因接到市民報警，南京市鼓樓區警方在藍山國際公寓9樓的一個單元房內，發現了過道上女主人戴曉紅的尸體，其丈夫徐健倒在書房內，盥洗室里則躺著他們7歲的女兒徐依寧。三具尸體均遭到嚴重毀壞，破壞程度超乎想象。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房間里還有一個大活人艾建國坐在沙發上。面對民警，艾說：“我殺人了，我跟你們走。”隨后艾被警方控制。

　　“這是個非常簡單的案子，多項客觀證據足以證明被告人實施了犯罪行為。”辦理此案的一位法官對媒體從“零口供”的角度關注該案，表示不解。

　　家住鼓樓區藍山國際公寓的一位南京市民表示：“太殘忍了，他與那一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為什么要把人家全家殺光？”

　　其實，這也正是媒體關注此案的原因。

　　艾建國與徐健曾是上下級關系，據多名證人證實，兩人關系相當不錯，徐健經常給艾介紹生意，戴曉紅還曾將自己的表妹介紹給艾做女朋友。如果兇手是艾建國，那么他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在接受警方第一次訊問時，艾建國向警方詳細供述了殺人分尸的經過。

　　據艾稱，其殺死徐健一家的原因，是徐健曾背著戴曉紅向其借了30萬元，用于在南京買房，但雙方無任何字據。經多次討要無果，7月11日，他決定上徐健家討債。徐健表示愿意打欠條，但戴曉紅非但不承認有借款之事，還要舉錘打他。艾自稱在無奈之下，奪錘殺死戴曉紅，后殺死徐健。因徐依寧目睹了血案的發生，他又殺死徐女滅口。

　　但被害人家屬否認了這一說法。“我兒子年薪在二十萬左右，經濟很寬裕，房子的首付是他炒股賺的錢，其余的是從銀行貸的款。”徐健的母親說。在徐健的工資卡記錄上，記者也看到，從2007年開始，徐健每月的工資均在11000元以上。

　　而多方證據似乎也表明，艾建國能否拿出30萬元借給徐健，尚存疑問。

　　在警方扣押的艾建國隨身攜帶的三張卡上，余額分別為119.07元、0元、0.94元。艾借徐健的關系，與他人做生意時，7筆生意的總貨款不過54014元。2005年，艾建國因開公司向家人借錢，親屬多人共籌集22萬余元供其所用。2008年艾建國的父親去世，因其未出2000元的喪葬費而與兄弟鬧翻。

　　艾所供述的犯罪動機可信嗎？

　　在2009年7月14日的訊問筆錄上，記者看到了這樣的問答——

　　問：你有沒有去過金橋市場？

　　答：我去過。

　　問：去干什么？

　　答：去買東西。

　　但當警方問及去買什么東西時，艾建國拒不開口。

　　隨后的筆錄上，這樣記錄著——

　　問：你去金橋買了什么東西？

　　答：我沒有買東西。

　　警方問他為什么在訊問開始時供述殺人的事實，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問：你今早怎么會在徐健家中？

　　答：我在那里發呆。

　　類似這種前后矛盾的說法，在僅9頁的訊問筆錄上，多次出現。

　　自2009年7月14日，到2010年2月22日，警方共訊問艾建國12次。除第一次外，其他筆錄上都是警方自說自話，艾建國要么不搭腔，要么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搪塞。

　　在后來的偵查過程中，艾建國多次辯解“我沒有殺他們，是那三個人殺的，尸體也是那三個人肢解”。

　　他多次拒絕在相關法律文書上簽字，甚至還有諷刺威脅的話語出現。

　　在警方問及“那三個人”作案的細節時，“他們在商量如何肢解尸體，他們在肢解，我在旁邊看？”艾建國說，“那也是不可能的，幼稚！”

　　“我等著我被放出去的那天，我會去找你們，感激你們的。”在一次訊問中，艾建國對負責偵查訊問的警官說。

　　艾為何下此毒手？記者雖多方聯系，仍未見到艾建國。而事實上，即便見到，或許也是無功而返。據與艾住同一監房的史某說，艾曾向其講述在過渡監房里，“有人套我的話，我告訴他，公安我都對付過去了，我還怕你們這幾個小毛賊嗎？”

　　沒有艾建國本人的說法，一切有關其殺人動機的描述，都只是猜測，然而，猜測并不等于事實！

　　艾建國把這個謎團留給了我們，但多組證據仍將其鎖定到被告人席上。

　　證據鎖鏈坐實

　　負責該案的法官說：“辦理死刑案件，我們非常慎重。每一個死刑案件都要經過承辦人、合議庭、審判長聯席會議、分管副院長、審判委員會五道關卡，任何一道關卡通不過，都不能判處死刑。”

　　他向記者介紹了該案搜集到的幾十萬字的材料、上百個證據之間是如何形成證據鎖鏈的。

　　第一，率先進入現場的7名證人均證實，在案發的901室里，僅艾建國一人。而艾建國當場供述“我殺人了，我跟你們走”。在接受第一次訊問時，艾建國亦承認其殺人分尸的行為。

　　根據監控錄像及艾建國供述，三名被害人自7月11日晚進入901室后，再無與外界聯系的跡象。

　　公安人員在控制艾建國之后，立即封鎖現場。而據艾建國本人辯解，警方進入901室時，殺害被害人的三名男子仍在室內。

　　鼓樓區公安分局于14日12時25分接到現場警官報告后，立即派出大批警察趕赴案發現場。15分鐘后，即12時40分展開勘察，發現現場室內各窗戶、窗簾均呈關閉狀態，未發現有其他人員的可疑痕跡。

　　藍山國際公寓小區、單元樓電梯內的監控錄像上顯示，除三名被害人與艾建國之外，未發現他人進入案發室內。而艾建國在7月11日晚進入901室至14日被抓獲期間，曾多次獨自一人攜房門鑰匙進出案發現場，且其中兩次外出時間長達70分鐘之久。

　　“(艾建國)進入人員眾多、環境復雜的裝飾城、超市，如依其所辯，有三名男性兇手的存在并派出狙擊手跟蹤他，該三名兇手不需要甘冒極大的暴露風險讓艾建國多次一人外出，且艾建國亦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報警和逃脫。”一審判決書如此寫道。

　　第二，通向大門的走廊里有多只“世紀華聯”字樣的白色塑料袋，衛生間門東側35公分處，有一臺接有電源的250mm臺式砂輪機，在主臥室內，距門口五尺遠處，有一臺型號為355的鋼材切割機。

　　金橋市場五金廳商戶周某、華聯超市員工馬某提供的證言證明，被告人曾購買過上述型號的塑料袋、打磨機、切割機等分尸用具，且各證言均有商品銷售記錄、艾建國的供述印證。

　　第三，藍山國際公寓的保安康某說，2009年7月14日7時30分左右，看到艾建國曾雙手拎著塑料袋，里面裝著像是肉一樣的東西，顏色發紅。艾出小區門后，沿馬路向西走。而這正是警方根據艾建國口供發現的拋尸地點方向。

　　“我把尸塊扔在大門外一座橋下的一個打開蓋子的下水道里”，艾建國在第一次接受警方訊問時稱。據此，警方在藍山國際公寓西北方金川河橋下方的窨井里，找到了大量尸塊，經鑒定，尸塊DNA分別與三名被害人的相同。

　　第四，切割機把手處的擦拭物經鑒定，可由徐依寧DNA與艾建國DNA基因型混合形成。在證據材料的照片中可以看到，艾建國的右手食指第一關節、中指第二關節、無名指第一、二關節處，有直徑1厘米大小的四個破裂的血水皰。

　　在艾建國右側鎖骨突起下方，有一粒直徑約2毫米的血液殘留物，經鑒定，該殘留物與被害人戴曉紅心血的DNA相符；從艾建國內褲上提取血跡的DNA與被害人徐健的DNA相同；艾建國襪子上血跡與被害人徐依寧的DNA相同。現場椅背上提取了一枚血指紋，經鑒定，指紋特征與艾建國相同，且血指紋的DNA與戴曉紅的相符……

　　這一系列證據，已經形成合理的證據鏈，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艾建國。

　　在本案一審的判決書中，法院如此評判：

　　“本案證據足以證明被告人艾建國實施了殺害被害人徐健、戴曉紅、徐依寧的行為，肢解了三名被害人尸體，并足以排除一切合理懷疑，故被告人艾建國的辯解意見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納。”

　　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第一次看卷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太血腥了。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正常人所為。”但在司法機關對艾建國所作的精神鑒定結論中顯示，艾精神正常。

　　承辦此案的法官說：“無論誰，只要你做過事，總會留下一些痕跡，沒有人會因為不說話而逃避懲處。我相信這一點。”□ 本報實習生 肖 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