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密農民工張海超,以自殘式“開胸驗肺”的悲愴,結結實實地震顫了人心。當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手術刀劃開他身心俱疲的軀體之時,當前職業病維權之艱難,也隨著塵肺的陰影一起暴露于天下。

　　所幸,張海超的極端舉動,在媒體的密切跟進下,引起了相關部門和領導的關切。悲愴的抗議,終于換來了部分遲來的正義。從衛生部部長,到河南省省委書記,對此進行了層層批示;衛生部也派出專家督導組趕赴河南,督導解決;最終專家確診張海超患塵肺病,新密衛生局副局長因開胸驗肺事件被撤職;涉事公司鄭州振東耐磨材料公司相關責任人員被處分,相關部門對該公司罰款25萬元。

　　但是,就在大家以為,張海超事件經歷了最初悲愴激烈的“開胸驗肺”后,后續處理結果,都還勉強算是差強人意的時候,又一件令人添堵的事出現了:此前診斷出張海超 “塵肺合并感染”的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近日卻被河南省衛生廳通報批評,并立案調查。(本報今日報道)

　　河南省衛生廳依據的是《職業病防治法》,稱鄭大一附院根本不具有職業病診斷資格,進行“開胸驗肺”的職業病診斷,是違法行為。河南省衛生廳的這一紙通報,將張海超事件再次拖入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憋屈空間。

　　在輿論對此事密切關注之時,河南省衛生廳按兵不動,隱忍不發,甚至故意放低姿態,一副虔誠的歡迎媒體批評的乖巧模樣;而一旦輿論視線稍有轉移,媒體關注熱度略有降溫,就迫不及待跳將出來,搬出那部飽受詬病的《職業病防治法》,念動懲處魔咒,對膽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鄭大一附院進行整治。因為“有法可依”,這就不算民間語境中的“穿小鞋”。但是這不甚厚道、有損正大光明的一招,不是“秋后算賬”又是什么!

　　不過,這一招也警醒了世人,原來善良的人們總是高興得太早。我們原以為通過張海超個人的慘烈的不幸,至少會為讓職業病維權的路相比以前平坦順暢一點。以他一個人的戰斗和“犧牲”,換回一群人的維權尊嚴。但是參照現實,這似乎只是我們一廂情愿的臆想。從這個層面上講,河南衛生廳的這一張罰單,比起郁積于張海超個人胸中的厚厚的粉塵來說,殺傷力更大,因為它等于在所有關注此案的公眾心里投下濃厚的“塵肺陰影”。這一紙罰單,似乎寫著“職業病診斷,唯我獨尊,別無分號;誰敢越雷池一步,不管你是學雷鋒還是牟私利,下場就和鄭大一附院一樣!”

　　回頭想想,此前對張海超事件,衛生部咬緊牙關認為“只是個案”,而且絕不松口修改《職業病防治法》及《職業病診斷與鑒定管理辦法》中的一些荒謬絕倫的規定。就連緊急公布的新《塵肺病診斷標準》,啟動的全國職業病診斷與鑒定現狀調查,也不承認與此事有關。或許,對于河南衛生廳現在打出的懲罰牌,我們早該有心理準備了。

　　職業病只能由欽定的“鑒定機構”診斷,同時還得指望對此負責的企業自證有罪;路見不平的醫療機構,事后還要因為見義勇為行為而惹禍上身……若說這就是職業病維權現狀,那只能讓人無由的沮喪。和張海超及其工友的墨黑的肺比起來,這種維權無力感,更讓人郁悶。

　　李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