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隨著醫療糾紛的增多，“醫鬧”成了一個新興“職業”。8月9日至11日，在我省召開的首屆河南醫院管理高峰論壇上，來自中國醫師協會、省高級人民法院、省委宣傳部、律師界等有關方面的人士和我省50多家醫院的醫院管理人員，就“醫鬧”出現的背景、如何解決“醫鬧”等問題進行探討，以尋求構筑和諧醫患關系的途徑。

　　在這次論壇上，專家認為，“醫鬧”現象之所以出現并有蔓延趨勢，其中包含了很復雜的因素。在醫療產業化的現實下，為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醫院長期、大量地透支患者對醫生的崇敬和信任，偏離了自己的職業宗旨，把患者的病痛當成了斂財商機，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天然優勢，加重患者的負擔和痛苦。而醫療事故的鑒定權更是被醫衛系統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從而使得醫療事故鑒定的公信力受到影響。必須解開醫患關系的死結，同時降低患者依法維權成本，將患者的維權行動疏導到合法渠道中，才能使“醫鬧”失去生存空間。

　　“醫鬧”之標本

　　一個“醫鬧”的心路歷程

　　35歲的張光(化名)是鄭州人。兩年前，張光右手小拇指骨折，鄉衛生院大夫把他的小拇指接壞了，導致小拇指不能彎曲，張光只好自認倒霉。2006年10月，張光得知同鄉老李和他有同樣的遭遇，但老李組織親戚堵了醫院兩次門，得到了1萬元賠償。張光這才知道，“鬧醫”可以生財。

　　不久，老李讓張光幫別人“鬧醫”，一天給100元錢，介紹其他人入伙，可掙10元錢中介費。于是張光開始了“職業醫鬧”生涯。

　　一個外地產婦在鄭州一所醫院生產時死亡，產婦家屬索賠50萬元，醫院不愿給這么多，產婦家屬就雇人鬧醫院。一天上午，老李和張光找了幾十人將醫院的門診部堵了個水泄不通。“醫生們都躲著不敢出來，怕我們打他們。我們要求院長出來答話，可院長遲遲不出來。下午上班時間我們又堵門，院長終于出現了，同意賠錢。”張光說，第一次這么輕松地掙錢，他激動得一宿沒睡。

　　2007年4月，張光和老李等人圍堵鄭州西郊的一家醫院。這次張光等人鬧得很兇，那家醫院的醫務科長頭被打破流了不少血，保衛科長的手臂被打傷。民警趕到現場，“職業醫鬧”立即作鳥獸散。

　　2007年4月20日，張光的父親得了股骨頭壞死，急需做手術。張光和父親到省里一家知名醫院求醫，但醫生建議他們轉院。醫生說，這項手術本來是他們醫院的強項，但去年一名患者手術后死亡，患者家屬“鬧醫”，醫院賠了10多萬元，同時處罰了醫生和麻醉師。既受氣又受罰，主刀醫生不愿再做這樣的手術，麻醉師則申請提前退休。

　　這邊，70多歲的老父親整天喊痛；那邊，醫生卻因為害怕“醫鬧”不敢做手術。看著這些，張光心如刀絞。后來，當老李再讓他參加“鬧醫”時，張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醫生被鬧得不敢做手術，那我們有了病，該找誰治呢？”省公安高等專科學院法律系教授季興彪教授在會上說，所謂“醫鬧”，就是用“鬧”的方式解決醫療糾紛。專家把“醫鬧”分為三種：第一種是患者家屬自己鬧；第二種是請老鄉幫忙一起鬧；第三種是干脆花錢雇人鬧。最后一種就是職業“醫鬧”。

　　在會上專家認為，現在“醫鬧”形勢很嚴峻，一是數量驟增；二是矛盾更加尖銳；三是索賠金額越來越高；四是處理難度越來越大。而“醫鬧”采取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手段索要錢財，從根本上侵犯了國家、醫生和其他患者的利益。

　　“醫鬧”之調查

　　幾組觸目驚心的數字

　　目前，隨著解決疾病能力的提高，醫療糾紛本應越來越少，但恰恰相反，醫療糾紛卻越來越多。中國醫師協會維權部主任鄧利強向與會人員透露了一組“醫鬧”的調查數據：從最高人民法院了解到的一組侵權案件排位上看，醫療事故糾紛案件排名越來越靠前。2002年，全國各法院受理醫療事故糾紛案件為10249件，結案8491件；2007年受理12009件，結案11449件。這只是起訴到法院的醫療糾紛案件，還有很多糾紛發生后私下解決了。

　　鄧利強說，中國醫師協會曾受衛生部委托，于2006年年底完成了一份《在全國部分省市調查“醫鬧”的分析報告》。該報告顯示，2004年度、2005年度、2006年度，平均每家被調查醫院一年發生“醫鬧”的次數分別為10.48次、15.06次、15.31次；平均每家醫院的直接經濟損失分別為20.58萬元、22.27萬元、30.18萬元。以上無論哪一項數字，都是呈上升趨勢。

　　此外，據全國衛生行政部門不完全統計，2002年，全國發生嚴重擾亂醫療秩序事件5093件，打傷醫務人員2604人，醫院財產損失6709萬元；2004年，全國發生該類事件8093件，打傷醫務人員3735人，醫院財產損失12412萬元；2006年1月至10月份，此類事件增加到9831件，打傷醫務人員5519人，醫院財產損失20467萬元。從這些數字來看，“醫鬧”有逐年上升之勢。

　　另據河南省醫師協會近期的一項調查顯示，73.85%的醫院出現過患者或家屬在醫院內拉橫幅、聚眾圍攻醫院、影響正常醫療秩序的現象，64.62%的醫院出現過患者或家屬毆打醫務人員的現象，97.69%的醫院在無過錯的情況下仍給予賠付，64.62%的醫院認為當前醫務人員的執業狀況較差，甚至惡劣。醫患糾紛尤其是“醫鬧”已經成了阻礙醫院正常工作秩序甚至生存發展的重大問題。

　　“醫鬧”之危害

　　3個嚴重的負面后果

　　中國醫師協會維權部主任鄧利強認為，職業“醫鬧”的出現，給醫院、患者及社會帶來多方面的嚴重負面后果：一是開了以“惡”解決醫患糾紛的先例。如果過激的維權方式屢屢得手，就會在社會公眾中產生以取鬧方式來維權的模仿跟進效應，使社會不穩定因素增加。二是助長了不良勢力的滋長，誰敢說今天的職業“醫鬧”明天不會發展成稱霸一方的惡勢力？三是惡化了醫患之間的關系。不僅給醫務人員帶來人身傷害，而且還誘發新矛盾，激化潛在矛盾，加劇醫患之間的不信任。職業“醫鬧”暴露出來的問題告訴我們：如何創造更加和諧的醫患關系是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醫生和患者的關系本應是服務與被服務的關系，他們的共同敵人是疾病，醫患應該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各種疾病。而現在，醫生和患者互相防范，有些患者和家屬對醫生不信任，來醫院看病時，帶著錄音機或攝像機。這種做法，極大地挫傷了醫生的積極性。面對這種情況，醫生肯定會把很大的精力放在防范方面，考慮風險多一些，考慮醫療少一些。如果在治療中有風險，醫生肯定會選擇保守的、穩妥的、沒有后患的醫療方案。這樣對患者的治療是不利的，這種博弈沒有最后的勝者。

　　“醫鬧”之原因

　　催生“醫鬧”的復雜因素

　　在這次論壇上，專家認為：“醫鬧”現象之所以出現并有蔓延的趨勢，其中包含了很復雜的因素。比如，在一起醫療糾紛中，死者家屬拒絕接受醫療事故鑒定，要求保持死者尸體完整，只希望醫院能夠給予一定數額的撫恤金，而醫院則堅決要求按照規則辦，不屬于醫院責任就“一分錢也不給”。

　　家屬方面為什么強烈排斥醫療事故鑒定？為什么選擇“醫鬧”的解決辦法？這與醫療事故鑒定的社會聲譽不佳有關系。

　　人們通過各種途徑聽說過太多令人啼笑皆非的“鑒定”，同一事件不同鑒定結果相互打架的情況也是家常便飯。對于普通百姓，尤其是來自農村地區的患者及其家屬來說，通過事故鑒定進而索賠的過程太漫長，成本太高，希望太渺茫。在他們的眼里，律師和法庭遠不如找上門來的職業“醫鬧”靠得住。職業“醫鬧”就這樣贏得了患者及其家屬的信任，與此同時，法律在調整醫患關系方面則退避三舍。

　　在這次論壇上，大家分析了產生“醫鬧”的原因，認為“醫鬧”產生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外部原因，比如醫療保障制度覆蓋面不夠、法律法規不夠健全、醫療損害賠償處理二元化等。另一方面是醫院內部管理問題，首先，是公立醫院對公益性質把握不準，醫院對以病人為中心的理念落實不到位；其次，是醫療質量、醫療安全方面存在問題，很多醫療糾紛發生后，醫護人員與患者溝通不夠，欠缺溝通技巧，應急處理能力比較弱；三是制造“醫鬧”的人也研究分析了醫院院長的心理，認為在公立醫院鬧，容易得到賠償。所以，一旦出了醫療糾紛，一些患者和家屬不走正規的法律途徑，而是到醫院來鬧。

　　“醫鬧”之對策

　　解開醫患關系的死結

　　在討論中專家認為，從醫院方面來講，要防范“醫鬧”，首先醫務人員應當依法行醫，切實履行高度注意義務、告知義務，尊重患者的知情同意權，與患者及家屬做好溝通、解釋、說明。只要醫務人員做好自律，尊重患者權利，提高法律意識和服務意識，很多醫療糾紛根本不會發生。

　　同時，醫院應當努力提高自身的醫療水平，提高服務質量，加強管理，減少醫療損害的發生。另外，還可以印制一些宣傳手冊，宣傳醫患雙方的權利義務，使患者知道在接受醫療服務時應盡的義務，明確解決醫療糾紛的正確途徑，引導患者通過正確途徑解決問題。醫院應當有專門機構處理醫療糾紛，建立專門的處理醫療糾紛的程序，按照規定接待和答復來訪人員。如果發生了“醫鬧”，要正確處理，先正面引導、交流、溝通，告知患者家屬正常處理程序；盡量不與“醫鬧”正面沖突，如溝通無效應及時報警，并做好收集證據的工作，如利用攝像、錄音留取證據，便于司法機關追究責任。

　　也有專家認為，本來在患者心目中，醫生都應該是“白衣天使”。但在醫療產業化的現實下，為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醫院長期、大量地透支患者對醫生的崇敬和信任，偏離了自己的職業宗旨，把患者的病痛當成了斂財的良機，不加節制地利用信息不對稱、患者的需求缺乏彈性這些天然優勢，加重患者的負擔和痛苦。至于醫療事故的鑒定權，更是被醫衛系統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從而使得醫療事故鑒定的公信力受到影響。要徹底鏟除“醫鬧”存在的土壤，就必須解開醫患關系的死結，而要解決這個死結，醫院和醫生就必須主動采取措施，重建患者對自己的信任。

　　專家認為，從政府的角度來看，要解決“醫鬧”問題，關鍵還是要向患者提供法律方面的服務，同時降低患者依法維權的成本，將患者的維權行動疏導到合法的渠道中，這樣才能使“醫鬧”無隙可乘，失去生存的空間，這才是釜底抽薪之策。(記者韓景瑋 實習生張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