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文/李翊

　　就像一部精彩的電影，看到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局。3月23日，新一屆男女排主教練人選同時公布，“黑馬”蔡斌終結了陳忠和連任女排主教練的夢想。“只有壓力，沒有欣喜。”4月10日晚，蔡斌對記者如此描述剛當選時的心情。

　　上海阿哥

　　嶄新的女排公寓，每人每天160元的伙食標準，25名廚師嚴陣以待——面對新帥蔡斌帶領的新一屆中國女排的到來，郴州女排基地絲毫不敢怠慢。

　　基地行政主廚高軍已為女排服務了12年，但對新女排的飲食習慣還是有點摸不著頭腦。“以前北方隊員比較多，這次聽說來了不少江浙一帶的隊員，對她們的口味還得慢慢觀察和摸索，怕她們水土不服。”高師傅告訴記者，這次基地總共派出了25名廚師專門為女排準備一日三餐，新女排每人每天160元的標準，初定的菜單大概有30多個品種。“160元其實就是成本價，相同的飲食標準要是放在三星級賓館，標價大概要達到每人每頓120元。”

　　球隊今年從五連冠大酒店搬到了旁邊的中國女排公寓。公寓前身是貴賓樓，去年在兩層小樓上加蓋了一層，重新裝修后共有20間房間，還有單獨的健身房、理療室和會議室。新公寓旁邊小橋流水、綠樹環繞，環境幽靜，離訓練館不過數步之遙。

　　公寓里有寬帶上網設備，每層還有一個小陽臺，洗滌后的衣服就有了晾曬的地方。老酒店配備的是普通床，高大隊員只能在床尾擱一張腳榻增加長度，而女排公寓的床全是特制的加長床，睡起來更舒服。

　　4月8日，新女排在蔡斌率領下開始了在郴州女排基地為期50天的集訓。

　　“上海阿哥”蔡斌的當選曾讓很多排球老記者慌了手腳，即使是上海本地媒體，對蔡斌也是知之甚少。

　　蔡斌今年43歲。1978年，蔡斌12歲就入選上海市青少年體校，開始了排球生涯。1985年進入上海市排球隊，憑借在國內比賽的突出表現受到國家隊的青睞，1989年入選國家隊。

　　運動員時期的蔡斌職業生涯并不輝煌。1990年，蔡斌率上海男排奪得全國甲A聯賽冠軍，這是他職業生涯歷史上奪得的唯一一次聯賽冠軍。1991年，他作為主力隊員在亞洲俱樂部賽中奪得冠軍，還曾作為中國男排的一員獲得第16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第5名。不過，蔡斌對自己的評價并不低：“我打球愛動腦子，應該算當時國內比較優秀的二傳手吧。”

　　就像蔡斌對自己的分析，雖然由于身材所限(1.8米)，蔡斌在與周建安和王賀兵等人的對抗中處于明顯下風，無法成為國家隊的主力二傳。但他非常善于調動全隊的進攻，加上基本功扎實、傳球穩定性高，是上海男排不可或缺的絕對核心。

　　1996年，蔡斌退役。1997年第8屆全運會結束后，年僅31歲的蔡斌從張臣吉手中接過上海女排的教鞭，成為新任上海隊主教練。前上海女排接應二傳應俊提起蔡斌，格外親切：“蔡斌對我而言，可以說是亦師亦友。平時我叫他阿哥。他出任上海女排主教練時，我因為傷病很厲害，準備退役了，但蔡斌說，阿哥當教練了，儂要支持我。于是，我又留下多打了兩年。蔡斌最大的能耐是很會用人，很聰明。”

　　“可能二傳這個位置就要求隊員多動腦子，這樣才能把全部進攻隊員的能力特點都展示出來，所以，二傳手看問題和分析問題的能力比較強。至少我當二傳時喜歡琢磨人、事、戰術，這給我當教練打下了基礎。剛當上海女排教練時，唯一考慮的是如何從男線過渡到女線，因為男女運動員性格特點不一樣。比如，女運動員心思細膩，所以教練的心要細，具體到我，對每個運動員都要公正、公平，用行話說是‘一碗水端平’。比如你今天跟某個運動員話多一點，其他隊員可能就有議論，覺得你偏心。所以，必須一視同仁。”蔡斌告訴本刊記者。

　　上海女排在蔡斌帶領下連續4次蟬聯聯賽冠軍，讓中國排協注意到了被譽為“小諸葛”的蔡斌。在1999年任上海女排主教練的同時，蔡斌受中國排協委托兼任國青女排主教練一職。2001年，34歲的蔡斌參與競選國家隊主帥，票數最多的他因資歷不足遺憾地敗給了陳忠和。

　　失利后的蔡斌專職帶領國青女排：“國家青年隊與上海女排不同，青年隊每年有一次和中國女排共同訓練的時間，在這里，你能更直接看中國女排，學到很多東西。在國家青年隊，我退到培養人才的位置，這對我是遠見性的考慮，對各國后備人才的了解非常重要。成年隊以打戰術體系為主，但我在看成年隊訓練比賽時找出很多問題，尤其突出的是基本功不扎實，很容易對戰術體系造成缺陷，所以我在國家青年隊很注意隊員基本功的訓練。”

　　正是在蔡斌執教期間，國青隊為國家女排輸送了大量人才。其中奪得雅典奧運會冠軍的黃金一代中，劉亞男、張娜和宋妮娜都受益于蔡斌的先進執教思路。國青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涌現不少希望之星，王一梅、李娟、薛明、馬蘊雯、魏秋月和楚金玲等人正是由蔡斌執教后入選國家隊的。

　　雖然執教國青隊為國家隊輸送了不少人才，可是最讓蔡斌遺憾的，還是無法率領球隊奪得世青賽冠軍。蔡斌共率領國青隊出戰4次世青賽，每一次都距離冠軍咫尺之遙。2001和2005年兩度獲得亞軍，2003和2007年則奪得季軍，其中有3次都是倒在巴西青年女排的腳下。

　　8年之后

　　陳、蔡二人有相同處。一位排球界資深老記者表示，無論帶隊訓練還是比賽，兩人都是樂呵呵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隊員實在表現不佳，兩個人也只是表情嚴肅地說幾句，很少發火。

　　不過，兩人大部分是涇渭分明的。兩人形象迥異，老陳瘦削，蔡斌矮胖；年齒有別，一個剛過不惑，一個已知天命；更有對比價值的差異在兩人的性格。拿對媒體的態度來說，老陳坦誠，拙于拒絕；而蔡斌可以在集體采訪的時候侃侃而談，但私底下采訪他，往往顧左右而言他，利用打電話、跟別人交談來躲開媒體。經過第一輪媒體轟炸后，蔡斌開始蟄伏，經常關機，通了不接，短信不回。

　　與52歲的陳忠和相比，今年43歲的蔡斌和歐洲強隊過招時，還不忘“偷學”對方的先進技術，不時貼著對手的電腦技術統計人員請教問題。相比不會用電腦打字的陳忠和，蔡斌無疑是“敢于創新和嘗試”的主帥。

　　排管中心主任徐利向本刊記者詳細介紹了選帥過程：2月初，在周建安和陳忠和述職后，排管中心就聽取省市排球隊主教練和部分老教練、專家對國家隊主教練在北京奧運周期執教情況的意見，并請他們對新周期的主教練人選提出建議。最后，女排主教練人選相對集中在陳忠和和蔡斌身上。

　　“我們安排了蔡斌對執教中國女排的思路和想法到中心進行陳述。他對中國女排的現狀、世界女排的發展趨勢、新周期中國女排組隊的指導思想、目標任務等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出于求新求變和未來8年長遠規劃，以及對世界女排的了解程度，徐利表示，“我們最終選擇了蔡斌，他的任務也將非常艱難。”

　　上任伊始，蔡斌自信而謙虛。“只有壓力，沒有欣喜”是蔡斌當選女排主教練后的心情，但他隨后又補充了一句，“機遇和壓力并存！”蔡斌說，我理解的女排精神，是拼搏、奉獻、集體利益高于一切的團隊精神。表現在技戰術上，就是堅持全面快速多變的打法。

　　前國際排聯主席魯賓•阿科斯塔曾經說過：“當今世界排球發展的趨勢和方向：速度和變化。快些，再快些。速度是排球的未來。”蔡斌很贊同。蔡斌分析，目前中國女排仍屬于世界一流水平，但是競爭對手很多，也很強。巴西、意大利、古巴、俄羅斯、美國是傳統意義上的強隊，荷蘭、德國、塞黑、波蘭上升勢頭不錯，形成競爭激烈的格局。巴西隊隊員技術全面，走快速路線；俄羅斯是高舉高打，波蘭、荷蘭走的也是高舉高打，但糅進了一些亞洲打法特點。美國隊在郎平執教后，在這一點上表現更明顯。“從世界上講，現在排球趨向攻防平衡。攻，要有高度、力量和速度；防，要能防得住高速、多變快速的進攻體系。歐美強隊在身體素質上要強于亞洲隊伍，所以我們一定要堅持全面快速突變，這是我們重要的砝碼。在此基礎上，根據個人特點實現新的突破，彌補身高力量的不足。打亞洲隊伍，需要加強網口控制、后排防守，然后小球串聯跟上，基本沒問題。打歐美強隊，后排防守小球串聯必須好過對方，網口實力接近，不吃大虧，這樣才有一拼。所以，必須根據中國隊的特點來研究打法。”

　　蔡斌組建中國女排新陣容的最大亮點，莫過于讓王一梅、楚金玲等一些頗有知名度的老隊員“改行”。這引起了一些球迷的質疑。蔡斌表示，這絕非一時沖勁，而是教練組深思熟慮的產物。

　　“王一梅的強攻是目前中國女排里實力最強的，但一傳是她的軟肋，司職主攻存在明顯缺陷。讓她打接應二傳，可以取長補短。楚金玲在遼寧女排雖然打的是接應二傳，但同時也承擔一傳重任。況且楚金玲原來就是主攻出身，現在讓她重回老本行，是希望她能頂上王一梅原來的主攻位置。量才錄用，努力將每個球員的優點最大化、缺點最小化，是我選拔和指揮隊員的出發點。”蔡斌告訴記者。

　　蔡斌喜歡技術全面型選手。他認為，目前中國女排的副攻手里，擅長攔網的往往不善于快攻，能在三號位打近體快攻的，卻不能在二號位打背溜背飛，技術單調是通病。就拿在北京奧運會上表現不俗的“雙塔”來說，薛明在三號位快攻有戲，但在二號位鮮有建樹；馬蘊雯在二號位的背飛很有特點，到了三號位卻表現平平。

　　蔡斌說，目前中國女排流行二、三號位的快攻，三、四號位之間的戰術進攻卻是“被遺忘的角落”。“只有副攻打法變化多了，整個跑動進攻體系都會豐富起來，戰術才能真正做到靈活多變。我喜歡技術全面型的球員，這也是世界排球發展的潮流。”

　　魯賓•阿科斯塔曾指出：“中國隊在一傳不好的情況下很難組織起有效進攻，而其他很多歐美隊伍即使一傳不到位時也能組織起較好的進攻。這也許是一個弱點。”對這一說法，蔡斌贊同卻顯得胸有成竹：“比賽中，在一傳到位率達到60%的情況下，還有40%的不到位，這個時候該怎么打都在我的設計之中，只要和隊員能溝通，場上的執行沒問題。問題在于能力，想到和有能力做到是兩回事。能力是我們要想辦法提高的。”

　　根據徐利的說法，新女排中80%的隊員來自國青隊，這極大減少了蔡斌與新隊員的磨合時間。蔡斌認為，目前這批隊員很適合實現自己的戰術意圖，但真正能達到什么高度需要通過訓練。“從整個戰術打法上，我堅持打集體，不打個人，這是集體項目的基礎。必須靠整體打法完成戰術體系。核心人物雖然也需要教練的培養，但更多是在訓練和比賽中自然形成的，這需要時間積累。”

　　蔡斌一直反復強調“智慧”這個詞。“排球比賽是智慧和體能的綜合較量，前者是靈魂。”蔡斌告訴本刊記者，無論是打法的創新，還是傷病的控制，都離不開科學化這個原則，富有智慧的教練員和運動員才能組成一支勝利之師。

　　生活中的蔡斌幽默且很有生活情調，調侃起自己1.8米的身高，他說：“我在場上打比賽時，經常跟2.04米的隊友翁亦青站在一起，反差真大呀，還有球迷問我身高有1.6米嗎？”蔡斌喜歡喝功夫茶，家里成套的品茶設備和收藏的各種特色茶壺昭示著主人對悠然生活的向往。而且，蔡斌對古玉很有研究。他家里養著一對有10厘米背徑的巴西彩龜亦讓人驚訝。而他當年在國家男排時的室友盧衛中曾透露，蔡斌喜歡斗蟋蟀，“那時候在國家隊，他年齡比我大一些，一到訓練結束或者周末，就拉著我去地頭逮蟋蟀。”還有人爆料，蔡斌在上海隊當教練時，滿屋子放的都是蟋蟀罐。本刊記者追問起此事，蔡斌笑著否認：“我是挺愛玩的，不過斗蟋蟀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候也不像現在有電腦和那么多可玩的東西，蟋蟀也只在秋天才有。不過現在我只喜歡排球，排球很有意思。初次接觸的人可能覺得就是傳聯扣發，實際鉆研進去了，它里頭有技術環節，心理環節……一環扣一環，有很多可研究的。”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