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云南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以下簡稱西雙版納)旅游局及西雙版納多個旅行社在上海國際飯店舉行致歉會，就西雙版納旅游車司機罷運給上海旅游界及上海游客帶來的不便致歉。西雙版納旅游局有關負責人表示，當地政府已妥善平息事件，在西雙版納野象谷和森林公園景區內圍攻、打砸外地旅游車的一名肇事者已被刑拘，罷運的旅游車大部分開始上線載客，99%的上訪司機已經報班運營，西雙版納旅游市場已恢復正常。

　　跨境汽車公司成立引發駕駛員集體上訪

　　10月17日，400多名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有限公司駕駛員前往州委州政府集體上訪，盡管該公司通知：“擅自停運的駕駛員必須于18日17時前恢復營運，如不按時恢復營運，將進行處罰。情節嚴重的，將吊銷其道路經營許可證，勒令其退出旅游客運市場”，但罷運仍持續至10月22日。

　　據稱，此次罷運事件因帶頭圍攻、打砸外地旅游車的一名肇事者被警方刑拘而引發。

　　10月12日上午，一輛載有15名游客的昆明牌照旅游車到達野象谷后，被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公司50多名駕駛員用石頭、木棒砸壞前后擋風玻璃、側邊部分玻璃及車身，這一行為直至公安、運政、旅游等部門工作人員趕到方才被制止。第二天上午，另一輛載有40多名泰國游客的云南省旅游汽車公司旅游車在原始森林公園，也同樣遭到當地旅游車駕駛員的破壞。其中，主要策劃者周某因涉嫌故意破壞公司財物罪被警方刑事拘留。

　　刑拘點燃了一直處于慘淡經營狀態的本地旅游車駕駛員們的怒火，而駕駛員們不滿的根源，則是針對剛剛成立的云旅集團西雙版納跨境汽車公司。

　　跨境汽車公司是西雙版納與云南省旅游產業集團有限公司合作成立的，以開發湄公河次區域東南亞各國跨國、跨境旅游為主要業務的旅游汽車公司。10月13日，該公司推出了“昆明-西雙版納-老撾瑯勃拉邦”跨境旅游專線。

　　在當地旅游業人士看來，跨境汽車公司的成立，改變了多年來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公司一家壟斷旅游運輸運營權的局面，競爭的引入將有利于旅游者利益的維護，但是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公司的駕駛員們對此卻表示出了強烈的不滿。

　　但駕駛員們在調查中發現，新成立的跨境汽車公司有些用的是在昆明已經到年限的報廢車和沒有資質的車，“利用版納和昆明信息的不對稱，開下來跑。”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公司副總經理朱雨田說：“10月28日我們接到云南省交通廳和省交通運輸管理局的協查通告，這些在版納跑的車許多是報廢車，明明白白寫在通告里的，是黑車。所以當天晚上州里一查，這些車全都跑了。”

　　他說：“這家公司申請的資質是境外游，不跑版納境內的景點，這本來和我們沒有太大沖突。但是他們沒有按規定跑境外，卻來搶我們的境內團。他們與當地旅行社合作，因為報價低，旅行社就把中老口岸旅客的接送給了他們，使我們的生意被搶走一部分。我們本來閑的車就多，這樣一來就更沒得跑了。”

　　據悉，今年西雙版納的旅游業是2003年SARS之后遭遇“寒流”的一年。“自然災害多，股票基金跌得厲害，大家都沒有閑錢出來旅游。到現在，公司出車最多的司機也不超過100天。”朱雨田說。

　　在旅游客運公司工作了5年的駕駛員老謝說：“我今年出車時間還不足80天，前10個月入不敷出，欠了一萬多元。”

　　他說，跑野象谷、原始森林公園等景點，如果按全額票價跑下來，一趟可以有1800元左右的收入，但很多乘客都是按協商價，事實上只有1200多元。扣除油錢、過路費等開支，節余很少。公司462輛車，輪流排班，上個月公司一共才給他排了3天班。除去還每個月3800元車貸、交給公司一些費用外，還倒貼錢。

　　“目前版納的旅游車市場已經飽和，如果再引入其他的旅游運輸企業，我們根本沒辦法生存。”他嘆息說。

　　壟斷地位受到挑戰而進行的抗議？

　　但有業內人士認為，旅游客運公司駕駛員的過激反應，是該公司對其壟斷地位受到挑戰而進行的抗議。

　　這位業內人士說，1999年“世博會”在昆明召開時，西雙版納旅游客運車的發展達到了頂峰，超過了700輛。“那時緬甸邊境游還沒關閉，那邊有人妖、艷舞表演，有無數的玉石店、賭場，司機導游可以通過回扣掙很多錢。當時司機們都爭著給旅行社計調員好處，車費也很低。”

　　然而，隨著市場的逐漸轉冷，駕駛員們的處境越來越難，大家紛紛花錢從旅行社手中“買團”。“幫旅行社跑團不但拿不到運費，還要返回給旅行社做團人每個人50元至100元不等的人頭費。”該業內人士說，“為了能買到團，駕駛員們都要對旅行社做團的人請吃請喝，送煙送酒送紅包等。而司機收回買團費、獲得利潤，靠的就是游客的消費。”

　　這一狀況不僅使駕駛員們生存困難，而且使西雙版納旅游業聲望受到了極大打擊。由駕駛員們自發成立的西雙版納州旅游客運公司就此誕生。公司成立后，駕駛員們自己出資整合了客車資源，最終保留了462個旅游客運牌照。這些車都掛靠在公司，由公司統一調配，集中管理。

　　朱雨田認為，這一做法“使西雙版納旅游車市場得到了規范”。“2001年公司成立的上半年，旅游投訴有100多起，到下半年就只有40多起。近年來，每年的投訴不會超過10起。”他說。

　　但是，由于西雙版納僅此一家旅游客車公司，業內很快感受到了旅游客運公司的“壟斷”。

　　一位旅行社的負責人說：“他們開始為版納的旅游市場制定規則，比如，司機不掛靠公司跑旅游運營就是違規；旅行社不用汽車公司的車接待游客就是違規；外地車輛接待游客來版納必須上報汽車公司并交納管理費，否則就要被砸；旅游團如果不進店購物，旅行社必須多付20%車費；如果旅行社的導游不向客人推銷自費項目，旅行必須再多付10%；不允許旅游商店給外地旅游汽車回傭，否則汽車公司對其封殺。西雙版納的車價是云南市場上最貴的，同一線路平均比昆明汽車公司的價格要高出30%~50%，但服務是最差的。”

　　對于“不經商議隨時上調車費”的說法，朱雨田說：“我們公司從2001年成立開始，根據國家相關規定，由州物價局核價定出運費后，在國家標準的基礎上還向下調整了20%，并且從那以后的8年都沒有漲過，都是一個價格，淡季旺季價格都不變。”

　　盡管說法各異，但400多名駕駛員罷運，給西雙版納旅游業帶來的影響令人擔憂，這一事件不僅使當地旅游職能部門措手不及，也給旅行社和景區帶來了較大損失。導游阿波說：“10月17日，該公司一輛車都不跑，我只能用10輛桑塔納轎車拉了26個客人，連自己的私車都用上了。”據不完全估算，以每天5000人次游客計算，5天的罷運影響了25000名游客的計劃，這還不包括因考慮安全問題取消赴版納旅游計劃造成的隱性游客的流失。

　　“如果多有幾家旅游汽車公司，就不會造成這一局面。”她說。

　　沒有相關配套管理政策埋隱患

　　幾天來，駕駛員們的激憤由對跨境汽車公司成立的不滿開始轉向對政府職能部門管理弊端的不滿。

　　他們指出，相關部門不控制旅游客運市場的需求，大量批出旅游客車指標，拍賣旅游經營權，是造成旅游客運市場供大于求，旅游車駕駛員不得不向旅游行社“買團”的根本原因。

　　他們表示，自己是支持政府打破壟斷、發展旅游的，但希望政府能制定更合理的方針。“比如，從我們公司分流部分車輛到新公司，以緩解車輛過剩帶來的壓力。”朱雨田說：“我們花幾十萬元才取得拉游客的資質，而市場上一下就進入200輛同樣的車，顯然不公平。”

　　他說，近年來，為逐步減少旅游車的數量，相關部門停止發放旅游牌照。然而，由于沒有相關配套管理政策，另一個隱患由此埋下。

　　由于西雙版納旅游業的火爆，不再審批的旅游車牌照成了“香餑餑”。為了獲得旅游車的經營權，許多人購買市場上有旅游牌照的舊車，等車輛報廢時再換成新車。如此一來，使得旅游牌照迅速升值。一輛七八年的金杯面包車加上營手續可以賣到30萬元；一輛車價僅20多萬元的金龍客車，加運營手續可賣到100萬元。當地農場改制后，大批下崗職工被旅游客運市場的泡沫表象所迷惑，砸鍋賣鐵進了場，更抬高了旅游牌照的價格。據悉，版納的旅游客運司機大約60%的人來自當地10大農場。他們用自己所有的積蓄加上貸款購買價格虛高的旅游客車，以此來維系一家人的生計。

　　然而，連續上漲多年的旅游客車牌照今年開始下滑，去年100萬元的掛牌車，現在降到70萬元也沒人買。而此時又成立新的旅游汽車公司，使許多駕駛員感到雪上加霜。

　　一位業內人士指出，旅游車的混亂現狀事實上是旅游行業混亂的一個縮影。“業內有句行話：穿著5000元的西裝，住著500元的酒店,喝著50元的咖啡，卻在談論著5元的生意。旅行社為了攬團，低價競爭，造成零團費、負團費接團，最后受損的不僅是游客、旅行社、導游、司機，整個云南省的旅游形象也受到極大傷害。”他說。

　　“無障礙旅游”的障礙在哪里

　　去年，為重整云南旅游產業，云南10州市簽訂了無障礙旅游協議，共同在滇東南、滇中南、滇西打造“無障礙旅游區”：取消必須由當地旅行社接待游客的強制性規定，允許無障礙旅游區域內的旅行社不經旅游目的地的地接社和地陪就可直接帶團隊進入景區，入住酒店。實行“導游一導通、汽車一車通”。

　　然而有的業內人士卻感到，無障礙旅游協議有些紙上談兵。西雙版納的一家旅行社負責人說：“昆明的旅游客車可以進入版納，而版納的旅游客車幾乎不可能進入昆明。版納的旅游客車如到昆明接團就會遭到重抓重罰。”進入到版納的昆明旅游車，也屢屢遭到當地駕駛員的圍堵、威脅，輪胎被放氣，劃傷車漆等。

　　一位業內人士說，無障礙旅游指的是“無政策障礙、無市場障礙、無交通障礙、無服務障礙”的旅游。但由于行政管理體制的制約，許多地方都存在著相當多的地區保護主義和行政壁壘，例如，對異地開辦旅行社和異地導游制度的限制，以及有形和無形的價格壁壘等。難以逾越的區域保護，使其他地區的車輛、導游、陪同人員都很難進入，使云南旅游業受到很大制約。

　　“建設無障礙旅游區，首先要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只有政府先掃除思想上的障礙，無障礙旅游區才可能建立起來。”這位業內人士說。 (張文凌 黃海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