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手記：孽緣

　　警車從后面拉著警笛尾隨而來，約堡的511公路上陽光一如既往地嬌媚。

　　這時距離世界杯決賽只剩下一天的時間。

　　就要結束世界杯采訪的時候，我搬到了約堡最亂的Esastgate，這里離唐人街和久聞大名的西羅汀很近，“黑”歷史源遠流長。旅店背靠著叫做Bruma的湖，約堡的朋友來接我的時候說這個湖里曾經一次撈出9具尸體。我從湖邊走過，馬上就有一種刺鼻的動物尸體的腐臭撲面而來。我去買水果，朋友又說世界杯前這家水果店也發生過槍戰，一位中國人被流彈擊中當場斃命。我去東方商城買世界杯決賽晚上需要的方便面，朋友說這家中國人商城每個商戶都被搶過。我問是否持槍搶劫，朋友笑著說在約堡搶劫哪有不用槍的？

　　朋友知道我一直有抱小獅子的心愿未了，昨天是周末，他們全家人帶我去獅子公園。剛來約堡在一家飯店里就聽說，只要約堡警察發現一輛車里坐著都是中國人肯定會來敲詐。出門的時候朋友還叮囑要帶上護照，我想我是去看獅子寶寶，又不是去看警察寶寶，也就沒在意把護照丟在了旅館。沒想到，這種勒索中國人的概率在約堡幾乎是百分之百。約堡的治安亂就亂在你根本看不到警察，可是當你確實不需要他們的時候，卻總能不期而遇。這種孽緣，你想擺脫都擺脫不掉。

　　朋友的愛人在駕車，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警察開車停到旁邊。對方車窗搖開，一個黑人警察探出頭來，“I will charge you.”對方說著蹩腳的英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句話大概有兩個意思，第一可以理解為“我要起訴你”，或者也可以理解為“我要收你的錢”，無論哪種解釋其實都狗屁不通。不要說我們沒有違反任何法規，即便有違法嫌疑，在沒有檢查的情況下怎么能下這樣的結論，一看就是舔著臉要敲詐。

　　有人說南非有黑人歧視，我沒覺察到，我倒是覺得見到中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訛詐這才是真正的種族歧視，是國際足聯要消滅的那種東西。

　　從警車上下來3名黑人警察，其中一位直奔駕駛座位。朋友妻子是很體面的文化人，寶馬車的座位旁邊有個小匣子，里面總是放了滿滿的零錢隨時可以付人小費。那個黑人警察二話沒說就伸手去拿錢匣子里的零錢，被朋友的妻子一把攔住，她叫他“Sir(警官先生)”，在我眼里他的行為真是豬狗不如。

　　朋友和我也從車里下來，隨后兩名黑人警察又把我們兩個攔住，其中一個對我的朋友很不友好地說：“你們車里有沒有什么違法的東西？”朋友打開車門讓他看整潔的車內什么東西都沒有。“如果你要是讓我搜到違法的東西怎么辦？”對方惡狠狠地說。這時我突然有種想法，對方是否是裝扮警察的地痞流氓？他的一舉一動和說話語調絕對不像是用納稅人的錢養大的。

　　我戴著墨鏡，對面的胖警察盯著我看了好半天不說話。我告訴他我是采訪世界杯的記者，對方讓我把采訪世界杯的證件給他，我說：“你要先告訴我們究竟違反什么法規？”胖警察看我態度強硬，反而變得緩和一些。我當時在想，這些垃圾警察真是和剛剛看到的非洲土狼一個德行，見到獵物的時候是一個人盯一個，竟然很講究戰術配合。

　　朋友在約堡當了10年的同聲傳譯，給祖瑪、克林頓都當過翻譯，對這種事情見得太多了。因為我在場，他沒有發怒，因為那樣的話我們會惹上很大的麻煩。朋友告訴他對面的那只“土狼”，如果繼續這樣無理糾纏下去，南非警察的形象會徹底敗壞。其實朋友在用文明人的方法暗示對方，我們絕對不會妥協。看到所有人英語都講得很好，知道無法敲詐到錢，3名警察準備離去，而這時其中一名警察又做出一件讓人嘆為觀止的事情：他在朋友妻子毫無防范的時候伸手去掏她的大衣口袋，那里只有兩只筆，他竟旁若無人地把筆裝入自己的口袋。

　　再次開車上路的時候覺得心中有一股悶氣，朋友看出來，笑著安慰我說：“你還生什么氣？人家在公路開了一天車尋找獵物，好不容易見到一車中國人還沒有得手，郁悶的應該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