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歲的張培菊在新疆伊犁州鞏留縣某牧業小學當代課老師已有18個年頭。不久前，她參加當地鄉鎮中小學教師招聘考試，筆試面試成績都獲得第一，本以為轉正有望，然而體檢結果卻給了她當頭一棒。原來，張培菊的身高為1.49米，比伊犁州規定的教師身高差了一厘米。就因為這一厘米的距離，這個熱愛教師崗位的女性注定無法獲得相應的待遇。報道此事的《中國青年報》把這個由身高規定帶來的個人遭際，戲劇性地稱為“一厘米的哀嘆”。

　　頗有意思的是，就在“一厘米的哀嘆”見諸報端的時候，河南鄭州另一則與形體有關的“新聞”也出現在公眾視野。該“新聞”說，由鄭州某整形美容醫院主辦的“中原標準美女”總決賽有了結果，一位身材高挑勻稱的美女大學生傾倒了眾多評委，贏得了冠軍。這位冠軍身高1.68米，體重52公斤，看起來，這似乎就是“中原標準美女”的所謂標準了。

　　整形醫院通過比賽告訴世人，美女在當代是有著機械標準的，這個做法雖然荒誕卻不難理解。因為只有當女性都覺得自己身材不符合標準，并因此走進整形醫院尋求幫助，整形醫院才會生意興隆。那么，地方教育部門規定教師也有身高體重標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當地教育官員的解釋是，身高不足的教師只能完成黑板的一半版面，后面的學生會看不見板書。說起來似乎挺有道理，實際上誰都知道這是“欲加之罪”。也許，教育部門的人自己都不明白這個身高規定究竟是出于職業需要，還是出于某種流行已久的人體標準幻覺。

　　人類對自身的歧視有著多種形態，為此發明了很多古怪的標準。社會的文明程度不斷提高的過程，實際上就是這些標準瓦解的過程。在這個進步過程中，不同膚色、長相、體形，有著不同信仰，擁有不同財富的人逐漸獲得平等的社會地位。但這個過程并不是直線式的，在一些地區、一些領域內，偏見仍然根深蒂固地存在著。有城市戶籍的人會歧視流動人口，健康的人會歧視乙肝患者，寶相莊嚴的政府機關會歧視雙乳不對稱的女性公務員，高挑勻稱的政策制定者會歧視矮個子代課教師。這些歧視或潛伏于集體無意識之中，或直接表述為政府政策與企業規則，但無論它們以何種形式存在，都構成了一部分人的荒誕命運。就像鞏留縣那位代課老師一樣，她因為沒有走進整形醫院，最終與教師崗位失之交臂。

　　偏見與歧視也是一種不公正，但它不像別的不公正那樣讓人警覺，陷入偏見的人也因此更難獲得糾正的機會。張培菊等人在體檢報告出來之后，為了尋求一個公正待遇，跑遍了所有的相關單位，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他們似乎撞上了一道無形的墻壁。救濟途徑的缺乏，少數人的無助，也似乎正說明了與歧視作斗爭的困難程度。

　　有的人像某整形醫院一樣樂于制造歧視，有的人習慣或沉溺于歧視，更多的人則努力消除歧視。在消除歧視這個重大社會課題上，輿論、政府和法律應該成為表率性的進步力量。當國家領導人和艾滋病人握手的時候，整個社會都看到眾生平等的光芒。那么，伊犁州乃至新疆的教育機構，什么時候也能加入到這個消除歧視的行列里呢？還是固守著整形醫院的審美思維，讓張培菊等人無奈地等待下去？我們希望結果是樂觀的。(蔡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