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楊智杰

　　發于2025.12.22總第1217期《中國新聞周刊》雜志

　　在《AI風暴》這期封面故事推出的同時，當地時間12月11日，美國《時代》雜志宣布，“人工智能的締造者(the architects of AI)”當選2025年度人物。Meta的馬克·扎克伯格、AMD的蘇姿豐、xAI的埃隆·馬斯克、OpenAI的山姆·奧特曼、DeepMind的德米斯·哈薩比斯、Anthropic的達里奧·阿莫迪、斯坦福大學教授李飛飛，還有英偉達CEO黃仁勛，他們組成了象征“AI時代建設者”的群像。

　　《時代》在社論中寫道，2025年是“人工智能潛力全面釋放的一年，也是一個沒有回頭路、無法旁觀的節點”，“無論問題是什么，人工智能都是答案”。

　　ChatGPT掀起的AI浪潮，時至今日正好三年。眼下圍繞人工智能，全球展開了一場異常熱烈、恰逢其時的討論：我們是否身處一場人工智能泡沫之中？

　　悲觀者認為，AI投資激進、明星企業估值過高，泡沫破裂只是時間問題——未來多數AI公司會倒閉，大量算力中心將被遺棄。樂觀者則相信，即便AI的投入短期內難以盈利，但數百億美元的投入，正在構建未來的基礎設施，正如20世紀末的互聯網熱潮，存在泡沫，但會從根本上改變人類社會的運轉方式。

　　兩種觀點表面矛盾，但在底層有一個共識：這一輪人工智能對社會的滲透之深、發展速度之快，都超乎了想象。

　　我報道過兩輪AI浪潮：2016年左右，機器學習掀起創業熱潮，人臉識別技術開始滲透進安防、醫療、教育等行業，但當時的AI更像是工具的升級，短暫繁榮后，迅速入冬。這一輪的確有明顯不同：生成式AI的通用性，讓其進入各行業的門檻大幅降低，技術不只是一個局部工具，更是演變成一種底層能力，想象空間也變大了。

　　“泡沫論”難有定論，相比之下，眼下更現實的討論是：AI公司、各行業、個人，在這輪技術浪潮里該如何自處？

　　一個幾乎確定的趨勢是：無論主動還是被動，各行各業都在加速被AI滲透。在DeepSeek開源后，這一趨勢被按下加速鍵，“六小虎”在成本與性能上的優勢被DeepSeek擊穿，行業洗牌在今年變得尤為清晰：只剩下少數一兩家公司還在堅持研發基座大模型，更多創業者不再高談“AGI(通用人工智能)”的夢想，開始低頭尋找“六便士”，轉向具體的落地場景。

　　從行業來看，這一趨勢同樣難以回避。大模型降低了使用門檻，技術普及難以抵擋，再疊加經濟周期，使用AI降本增效成為全球企業的現實考量。試想當AI能在幾分鐘內寫出可用代碼，并自動檢查和糾錯時，考慮盈利的公司為何由更少的人去使用和管理AI？

　　采訪時，我在一家創業公司看過一個視頻演示：他們為公司的市場公關部門打造了一個AI Agent(智能體)，只需一個指令，幾分鐘內，AI通過調用多種工具，生成了一個新品發布會所需的整套資料——包括海報、PPT、新聞稿、媒體邀請名單、現場音樂等，非常有模有樣，還可以根據需求實時修改。這家公司計劃讓市場部只保留兩名員工。

　　普通人更在意的還是，AI會不會帶來失業。這個問題從ChatGPT出現起就被反復討論，如今確實讓很多人感到不安。今年9月，全球頭部軟件公司 Salesforce 的首席執行官公開表示，由于更加依賴AI智能體，公司將裁減大約4000個客戶支持崗位。

　　目前不少預測顯示，最先可能被取代的是程序員、會計師和審計師、法律和行政助理、客服等，而依賴動手、溝通能力的職業，相對更安全。

　　高盛近期的一份報告提到，技術變革會在短期內帶來失業，但也會催生新的崗位和工作模式。人與技術的關系在被不可逆轉地重構，我們正身處在這場必須適應的未知浪潮之中。一條被許多網友點贊的評論，多少折射出人們在這場變動中的期許：(希望)AI不是為了替代人，而是讓人去做更“有人味兒”的事。

　　《中國新聞周刊》2025年第4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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