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地震搶在了加固之前

　　“不要幾個月，再有二十天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青海省玉樹縣第三完全小學的校長尼瑪江才如是感嘆。原本，第三完全小學在這次地震中夷為平地的10間平房已經(jīng)申報為危房，不久將被拆除

　　本刊記者/王妍 王婧 (發(fā)自青海玉樹 北京)

　　4月17日，在玉樹地震發(fā)生后80小時，玉樹藏族自治州孤兒學校60多名學生和十幾名老師齊唱國歌，在災區(qū)率先復課。這是災區(qū)第一所復課的小學。那天下午，國家主席胡錦濤來到自治州孤兒學校視察。他在黑板上寫下：“新校園，會有的！新家園，會有的！”

　　胡錦濤寫下這句話的時候，5000平方米的活動板房正在運往玉樹的路上。這5000平方米，將首先給玉樹地震災區(qū)的660名高三的學生，讓他們能夠盡快復課，以免耽誤高考。目前，災區(qū)學校共需建設板房面積98418平方米。

　　18日下午，玉樹縣第一民族中學3個年級的72名學生，在3個帳篷教室復課。

　　“這不是簡單的復課，而是代表著勇敢的玉樹人民永不服輸?shù)木�神和奮斗不止的信念。”主持復課儀式的玉樹縣副縣長白瑪求吉淚流滿面地說。復課儀式上，全體師生為地震遇難者默哀了3分鐘。

　　4月19日，玉樹州孤兒學校復課用的活動板房已經(jīng)有了教室的模樣，房間一頭掛著黑板，墻壁上還貼了簡單的名人名言。

　　桑杰才讓老師給30多個孤兒學生上了復課后的第一課。他帶領著30多個孤兒學生坐在板房教室里，大聲朗讀著艾青的詩《我愛這土地》：“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里面。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在復課第一堂課選擇學習這首詩，是因為它寫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那時的中國是國破家亡。現(xiàn)在，地震也給我們帶來了災難，我們要團結起來，共同面對災難。”上完課后，桑杰才讓說。

　　地震搶在了加固之前

　　五天前的那個早上，地震來得讓孩子們猝不及防，玉樹縣第三完全小學的學生永措求占回憶了當天早上的情景。地震來時，他們班的同學正在教室里讀書。老師索南措毛組織學生一個個按順序離開教室。幸運的是地震后她所在的那排教室沒有坍塌。

　　此次地震中，三完小學分別于2006年9月和2009年10月投入使用的兩幢新教學樓在地震中幾乎完好無損，成為大難中學生的庇護所，其余的平房全部坍塌。

　　這些平房多建于上世紀80年代前。這背后是一個令人無奈的歷史原因，從1978年到1987年近10年的時間里，中國在校舍建設規(guī)范和安全方面幾乎處于空白。1988年，中國頒布了建筑工程抗震設防分類標準，規(guī)定房屋的抗震烈度在7度。而1988年以前校舍建設，沒有抗震標準的規(guī)定。而此次垮塌的房屋，有大量建筑于1988年以前。

　　中國科學院對地觀測與數(shù)字地球科學中心的監(jiān)測評估顯示：玉樹廣播電視大學四棟平房倒塌，一棟樓房倒塌；玉樹衛(wèi)生職業(yè)中專有四分之三以上的房屋粉碎性倒塌；三完小學四棟平房倒塌，其他樓房建筑主體結構完好；第二民族中學教學主樓前三棟平房粉碎性倒塌，其他房屋主體結構完好。

　　4月18日晚，才吉拉毛和另外19名高中同學一起住在體育場里的一頂大帳篷中，他們在這里成立了“民師同盟班”。這個同盟班的意義非同尋常，成員大部分是玉樹州職業(yè)技術學校的孤兒。

　　帳篷對面就是那棟讓她至今仍心有余悸的民師女生宿舍。這個宿舍在地震中塌陷了一半。

　　民師女生宿舍樓里共住著300名左右的女生，一樓住的是大專部，二樓職教部，三樓是高中部。樓內每個房間內有四張上下鋪。才吉拉毛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說，7點40多分，正是同學們跑完早操回來就餐的時間。這個時候宿舍里的同學有的去打飯了，只有她和另外一名女生在三層的宿舍里打掃衛(wèi)生。地震再次來襲的時候，樓梯晃動得非常厲害，她的同屋就想逃出去。而才吉自己并沒有想逃，她迅速躲在上下鋪的夾層之間，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部，自己在內心祈禱。

　　劇烈的震動過后，當一切恢復平靜，她掀開被子驚呆了。她看到她所在的東半部宿舍樓的一層二層已經(jīng)不見了，整個樓都陷了下去了。以前的三樓已經(jīng)成為了一樓，窗子全部被打碎，而餐廳的桌子和椅子全部都被從樓里拋了出來。

　　才吉迅速起身，從窗戶跳下來。她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屋在向著樓梯跑去的過程中，趕上了走廊下陷，因此摔倒，使腿部骨折。目前那名同學還在西寧醫(yī)院接受治療。

　　“在這次地震中，很多學生根本來不及跑，三秒之內半個樓就全陷落了。”

　　才吉回憶，她從樓里逃出來的時候，整個玉樹都籠罩在厚厚的灰塵中，什么都看不見。過了一會，老師、走讀生還有在學校里的男生們都紛紛跑到女生宿舍這邊來幫助救援。

　　下午五六點鐘，所有人的神志開始慢慢恢復清醒。這時同學們也開始陸續(xù)得到了親人的消息。有的同學知道了親人去世的消息，有的同學被過來的家長領走了。幸運生還的才吉拉毛在當晚忙碌于營救其他同學的過程中，得知了自己的父母遇難的消息。

　　晚上六點，石渠縣的救援隊伍最先趕到學校現(xiàn)場，同學們開始協(xié)助部隊官兵們展開搜救工作，向他們描述樓內結構，樓梯和樓道位置以及失蹤學生所在宿舍房間的大概位置。

　　一些老師和力氣大的男生用工具和手挖開磚塊。就這樣到凌晨三點多陸續(xù)救出了一些幸存者。但是當時的州醫(yī)院周圍叫喊聲一片。后來當同學們得知有醫(yī)生和老師們到西邊的賽馬場上進行醫(yī)療救助時，才吉便和同學們著手把傷員送往賽馬場。“當天攔到的車，盡管有的已經(jīng)乘坐著兩三個傷員了，但是因為時間緊迫，我們還是不得不把受傷的同學給擠進去。”才吉說。所有來救援的學生都一夜沒離開現(xiàn)場。

　　一位學校的老師回憶，女生宿舍廢墟中被挖出來的女生，有的還保持著雙手支撐地面的姿勢。搜尋工作一直持續(xù)到4月17日夜間。

　　4月18日這一天，女生宿舍倒塌部分的廢墟逐漸被救援隊挖平。據(jù)說這里準備平整出一塊土地建板房校舍。

　　青海省玉樹抗震救災指揮部新聞中心在4月16日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透露，震區(qū)校舍已倒塌36572平方米，造成危房61574平方米。之前，青海玉樹地震區(qū)校舍總面積為139175平方米。

　　第一批校園加固已經(jīng)開工

　　“不要幾個月，再有二十天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青海省玉樹縣第三完全小學的校長尼瑪江才如是感嘆。大地震中，這所擁有3000名學生的學校遭受重創(chuàng)。令尼瑪江才無比痛心的是，這次地震中夷為平地的10間平房已經(jīng)申報為危房，不久將被拆除。而這10間建于上世紀80年代的平房，至少奪去了28條鮮活的生命。

　　在汶川地震以后，中國政府啟動全國中小學校舍安全工程。從2009年開始，用三年時間，對各類城鄉(xiāng)中小學存在安全隱患的校舍進行抗震加固，消除安全隱患。根據(jù)國務院統(tǒng)一部署，青海計劃用3年時間將中小學校舍建成建筑最安全、家長最放心的地方。

　　這一部署包括三個環(huán)節(jié)：先是排查鑒定，建立“校舍安全檔案”；二是制訂工程實施方案；第三步即是實施校舍安全工程。按照國家的統(tǒng)一部署，在地震重災區(qū)的11個省份，排查工作在2009年10月底前完成，加固改造施工在2011年完成。

　　玉樹縣第三完全小學的這些平房，在排查時被列入了D級危房，屬于建議拆除的范圍。

　　據(jù)青海省審計廳出具的《中小學校舍安全工程專項審計調查結果》顯示：截至2009年10月底，青海省“校安工程已爭取并落實計劃的項目資金5.76億元，其中：中央資金1.8億元、省級統(tǒng)籌資金2.82億元、州級配套資金1.02億元、縣級配套資金1230萬元。”

　　在2010年3月召開的“兩會”上，青海省政協(xié)主席白瑪建議，“青海省中小學校舍加固改造工程面積大、資金缺、任務重，需國家資金支持才能如期完成，懇請國家給予資金支持。”

　　而玉樹地震發(fā)生前的2010年2月份，青海省政府剛剛完成了青海省所有中小學校園加固工程的實施方案。中央資金已經(jīng)全部到位，第一批校園加固項目已經(jīng)開工…… ★